她魂坠《情深深雨濛濛》,成了那名唤梦萍的女配,偏巧赶在“九一八”的硝烟里,从东北辗转至上海的当口。
逃难的人潮中,那位生母的心神大半系在尔豪与如萍姐弟身上,若非她寸步不离地紧跟,逢险便扯开嗓子呼喊,早被汹涌人浪冲散无踪。
至于那位便宜父亲陆振华,从未拿正眼瞧过她;李副官亦是如此,半句多余的话都吝于对她说。
这两人的目光,向来只追着陆振华与他看重的家眷,也难怪原著里的梦萍,活脱脱像只炸毛的小兽——实在是被亲情冷待得太久了。
书本上的万般描述,远不及亲身浸在这乱世里的万分之一真切,当双脚实实在在踏进历史的浊流,才懂现实的獠牙有多锋利。
单说陆振华的其他儿女,当初逃难时,他狠下心将她们抛在脑后,带着李副官、雪姨与傅文佩等人,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老宅。
后来偶遇其他逃难者,才从他们口中得知,陆家老宅头一个被鬼子查抄,那下场,光是想想都叫人浑身发寒。
陆振华跑路前,早把府中钱财搜刮得一干二净,鬼子没捞着油水,府里又尽是妇孺,哪有反抗的力气?逃,能逃向何方?活,又能活成怎样?
唉,瞧着雪姨为抢住处,对着便宜爹撒泼打滚,最后硬是将二楼所有敞亮的房间占为己有,转头便招呼人搬东西进去。
依萍不肯罢休,要找陆振华理论,他却已失了耐心,对着傅文佩数落她教女无方,转身便蹬蹬上了楼。
如萍身为既得利益者,虽用带着歉意的眼神扫过依萍母女,到头来仍乖乖拎着包裹,钻进雪姨为她抢来的暖房。
雪姨的几个孩子各占一间,李副官一家挤在一处,傅文佩与依萍合住一间,全被安置在楼下,条件自然远逊于楼上。
如今她这副身子刚满十岁,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可过不了多久,尔杰就要降生了。即便占着“老小”的名分,雪姨也不甚疼她——只因其是女儿身,家中已有如萍这个长女、尔豪这个长子,雪姨盼着添个儿子稳固地位。
念及剧中种种纠葛,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,罢了,离主线剧情开启尚有时日,她尽可慢慢筹谋。
雪姨当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,才安稳几天,她便见这位便宜母亲总找由头刁难傅文佩与李副官一家。
竟把两人当佣人般使唤,李副官还算幸运,陆振华出门时能跟在左右,其余人便只能遭殃。
傅文佩本不必落得这般境地,偏她心善,总帮着李副官料理杂事,一来二去,反倒被雪姨抓着把柄肆意支使。任凭依萍百般不愿,架不住有个“圣母心”的母亲抢着干活,最终也只能无奈搭手。
这其中最耐人寻味的便是如萍,真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,每逢依萍与雪姨争执,总在一旁说些场面话。雪姨纵有怒气,念及是亲女儿,也只数落几句,见傅文佩她们吃瘪忙活,便趾高气扬地离去。
她自己却从不动手相助,说几句“心有余而力不足”的客套话,便匆匆溜走。每次见她这副模样,依萍都气得牙根发痒,骂她虚情假意。
至于尔豪这个哥哥,除了对如萍温和些,对旁人都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,即便对她这个亲妹妹,也多半是视而不见。
哦,可云是个例外,即便她是旁观者,也瞧得出尔豪对可云格外不同。但要说多深情,那纯属虚妄,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的敷衍罢了。
平日里见可云被雪姨刁难折腾,他从不出来阻拦,更不会伸手相助,全是些口头上的功夫。
“系统,你说我往后该学些什么才好?”想到剧中梦萍只读到高中便止步,她绝不能重蹈覆辙,必须抓紧时间学门真本事,选个靠谱的专业,即便陆家败落,也能凭能力立足。
虽说她也曾想过做朵依附他人的菟丝花,可多学些技能留条后路,总归更稳妥安心。
“宿主当然是学医最佳,战乱年代最缺的便是医者。商城里有盘尼西林与青霉素的制作配方,日后你拿出来也有合理说辞,要知道这两样东西在战时堪比黄金,保你日后衣食无虞。”
梦萍点开系统瞧了瞧这两种配方的价格,顿时气得跳脚:“你这系统还有谱没?我手头总共就12个积分,你这两样就要占去10个,哼,莫不是故意把我丢到这世界来坑我的积分?”
“怎会如此?本系统全是为宿主考量。若非你主动询问,本系统怎会结合所有情况,为你挑选最理想的专业?难道你想像剧中主角那般去当歌女?况且,本系统并非人类,宿主可不能用人类的言语斥责我。”
梦萍懒得再与它争辩,心里却已然认定,这次系统定然是故意的,无论是功德还是积分,多半都被它暗箱操作了。
就在梦萍筹备跳级事宜时,李副官一家突然销声匿迹,尔豪追问了几句便没了下文。果然是男人的嘴,骗人的鬼,从头到尾,他对可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。
但这一切纠葛,梦萍没打算插手,她早已规划好自己的前路。反正她在陆家本就没什么存在感,行事反倒更加自由方便。
陆家在雪姨与依萍的针锋相对中鸡犬不宁,即便傅文佩母女被雪姨设计赶出家门,每逢上门要钱的日子,依旧免不了一番折腾。
系统曾问过她,为何不伸手帮帮依萍,说那姑娘实在可怜。可梦萍果断拒绝了——她是雪姨的女儿,本就是既得利益者,况且傅文佩性子软弱,她不可能为了外人违逆自己的母亲。即便如萍是雪姨最疼爱的女儿,不也只是动动嘴皮,从未实际相助吗?
她若帮了傅文佩被雪姨知晓,往后的日子定然没如今舒心。虽说她如今的零花钱比不上尔豪他们,可比起寻常人家,已是天差地别,足够普通家庭过上好几个月。
“张老师,我申请跳级——眼下的课程内容,我都已经吃透了。”
对于这个聪慧勤勉的学生,张老师自然不会拒绝。她平日的刻苦,老师都看在眼里,因此面对这个请求,张老师没有丝毫犹豫,当即带着梦萍去了主任办公室。
忙碌了整整一天,她总算成功跳级。这两年她虽与如萍同级,却特意选了不同的学校,因此没人知晓她跳级的事。
她选的是一所综合性院校,校内恰好设有医学专业。正因她早便表露过从医的想法,才敲定了这所学校。
至于她的志向,只要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专业,陆振华与雪姨都不甚在意。
可就在陆家其他人都沉默不语时,如萍却在一旁念叨学医太过辛苦,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吃不了这份苦。
梦萍自然不会让她搅了自己的计划,当即回怼:“我的选择,就不劳姐姐你费心了。每次依萍上门,皆是因你从中插嘴,才让妈妈与她闹得不快。你少开口,陆家的是非也能少几分。”
这话足够直白不客气,如萍纵有委屈,也清楚这是实情。雪姨虽面露不悦,可如萍是她最疼爱的孩子,终究没说什么,打了个圆场便跳过了这个话题。
不过经此一事,如萍与梦萍的往来渐渐少了,反倒常与尔豪凑在一处。梦萍对此毫不在意,她用自己的零花钱在医院找了份实习工作,恐怕全上海也只有她这般倒贴钱上班的。
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,只在陆家吃饭睡觉。如萍纵有满心好奇,也被她找借口一一挡回。但她还是暗中使了手段,在雪姨与陆振华面前说梦萍贪玩成性,让他们觉得这小女儿不争气,便渐渐不再管束她。
这恰好合了梦萍的心意,有钱又无人管束,日子过得逍遥自在。
如今她比如萍早一步踏入大学校门,眼看就要毕业,在医院也谋到了正式职位。当再次听到如萍在陆家提及何书桓的名字,她便知晓,剧情要正式拉开帷幕了。
因她当天不用值夜班,恰巧撞见了依萍被打的场景。听着如萍与依萍的对话,梦萍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如萍似乎没能领会她的笑点,一脸天真地问道。
“我笑什么?如萍你当真没察觉吗?依萍哪次上门不是为了生活费,你却跟她说手镯价值二十块,这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吗?还真是‘贴心好妹妹’啊。”
梦萍话音刚落,依萍与如萍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。至于一旁聒噪的尔杰,早已被她教训得服服帖帖,如今整个陆家,也唯有梦萍能镇住他。
她这番话并未改变剧情走向,依萍最终还是被陆振华用马鞭抽得遍体鳞伤。看着依萍踉跄离去的背影,梦萍不禁感叹,不愧是女主角,太过坚韧——被打成这般模样,竟还能快步离去,换作是她,恐怕连站稳都费劲。
想到剧情已然开启,梦萍觉得必须加快自己的计划。再过两年便是全面抗战,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。
剧情伊始,梦萍通过医院结识了杜月笙的得力助手万墨林。起因是万墨林的手下中枪急需手术,医院的消炎药却恰巧告罄。
这位手下是为保护万墨林才受伤的,因此万墨林派人四处搜寻盘尼西林,奈何时间紧迫,一时半会儿难以寻得。
就在这危急关头,梦萍主动站出,称自己能制作盘尼西林。情况紧急,万墨林赌了一把,让人用上了她制作的药剂,竟真的成功救下了手下的性命。
盘尼西林的制作工艺一直被外国人牢牢掌控,此时梦萍身怀这般绝技,简直如同捧着金饭碗的宝贝。此事非同小可,万墨林立刻将情况禀报给了杜月笙。
也正因这件事,她成功走进了杜月笙的视野。要知道,那可是上海最具权势的人物之一,若没有这手绝技,她这般未满二十的姑娘,即便父亲是昔日东北的“黑豹子”,在杜月笙面前也毫无分量,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。
“便是你这小姑娘,握有盘尼西林的制作法子?”杜月笙年近五十,看上去却不过四十出头,精神矍铄。
“杜先生这岂不是明知故问?您若不信我,难道还不信万先生的话吗?”
“我想要你手中的配方,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。”
“杜先生,我既然敢表露自己会制盘尼西林,便知很快会成那怀璧其罪的稚子,在闹市中捧着金砖行走。这上海城里,能护我周全的,恐怕也只有您了。”
“你既清楚这般后果,为何还要冒险让我知晓?你想要的,应当不只是我的庇护吧?”
“先生您对如今的时局满意吗?想必是不满意的。这般任人宰割,甚至被小鬼子骑到头上来的滋味,有血性的中国人都无法容忍。因此我希望,您能将制作出的盘尼西林,多送些给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,助他们早日收复山河。”
“好!没料到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,竟有如此家国情怀与仁义之心。往后只要我杜月笙尚在人世,必定护你周全。只是委屈你了,要跟着我这糟老头子。”
梦萍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,连忙说道:“先生何必妄自菲薄?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,能陪在您身边,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福分。能容下我这般性子跳脱的人在侧,也唯有先生您有这般度量。”
好听的话杜月笙听得不计其数,可从这般青春貌美的姑娘口中说出,还满是真挚的崇拜,对任何男人而言——尤其是年岁渐长的男人,都是件格外舒心的事。
两人这般心照不宣,很快便确定了关系。梦萍得到了杜月笙的承诺,将成为他的第五位夫人。
不过他们的关系还需循序渐进,摆到台面上。
因此两人商议好公开追求的方案后,
便各自心满意足地离去了。
“宿主,您当真考虑清楚了吗?这个杜月笙年纪可不小了,而且他的最终结局也不算好。”
“系统,我连那所谓的‘大胖橇’都未曾放在心上,你反倒纠结起杜月笙的年纪。如今的局势下,杜月笙已是我最优的选择。”
“宿主,那位好歹也是一国之主,系统只是替您觉得委屈。”
“你还有脸说?我如今的处境,全是拜你所赐。若不是你把我丢到这个乱世,我怎会走这般险棋?”
“宿主,系统真的并非有意为之,到了下一个世界,我必定加倍留意,不再出差错。”
之后,就在男主角何书桓在依萍与如萍之间摇摆不定、纠缠不清时,
梦萍这边已然顺利与杜月笙正式公开相识,
而且在上海的上层社交圈中,
杜月笙在追求一位年轻姑娘的消息,早已不是秘密。
至于陆家,本就接触不到上层社会的圈子,
自然没听过半点相关风声。
他们本就对梦萍疏于管教,
更没料到自家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儿,胆子竟如此之大,
敢瞒着他们与杜月笙暗中交往。
杜月笙一直为早年没能好好读书而懊悔,
为了讨自己小女友的欢心,
今日特意陪她参加了年轻人的聚会,
不过他们在二楼雅座,能清晰瞧见楼下众人高谈阔论的模样。
对此,梦萍却兴致缺缺,提不起半分兴趣。
杜月笙本以为她会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,
没成想竟是弄巧成拙,
不由略带尴尬地讪笑道:“你还真是与众不同,
我瞧其他年轻姑娘,都很爱参加这类聚会。”
听他这般说,梦萍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:
“这不过是群二世祖,借着文化交流的由头寻欢作乐罢了,
怎么,咱们才刚在一起,你就急着给我找玩伴啦?”
说罢她走到杜月笙身边,手指在他胸膛轻轻比划着,
最后停在他的腹部:“真没料到我的杜先生竟这般大方,
那我要不要领您这份情,可别辜负了您的好意才是。”
杜月笙再也绷不住严肃的神色,笑道:“好你个小丫头片子,
竟敢这般调笑你的先生,回头定要好好罚你。”
说完他又轻蔑地扫了眼楼下:“我以前从没参加过这类聚会,
还以为……算了,是我考虑不周,咱们走!带你去逛街买东西。”
梦萍听到这话,立刻高兴地挽住他的手臂:
“那群人虚伪又自私,或许偶尔有一两个尚可,
但大多都是一路货色,根本没法跟您比。”
梦萍没料到自己刚说的那番话,竟已被人传了出去,
已然有人心生不满,想找她的麻烦,
只是碍于杜月笙的威慑,
打算在下次宴会上给她暗中添堵。
这天一早,梦萍就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了,
自从与杜月笙走近后,她去不去医院全凭心情,
只是她暂时还不想让雪姨等人知晓自己与杜月笙的关系,
因此平日里总是早出晚归,即便不去医院也保持着这个习惯。
今天是休息日,本可以安心睡个懒觉,
没料到竟被这般打扰。
她下楼一瞧,
只见何书桓与杜飞正和尔豪、如萍等人凑在一处看照片。
那是如萍的生日照,
不过当时她恰巧要做手术,没能到场参加。
说起来,剧情开启已有不少时日,
她却从未见过何书桓与杜飞这两位男主角。
因此她刚一楼下,
如萍便立刻给何书桓与杜飞介绍起来。
“这是我妹妹梦萍,平时贪玩好动,总爱往外跑不着家,
今天能在家休息倒是难得。梦萍,这两位是何书桓先生,这位是杜飞先生。”
梦萍懒得理会如萍话里话外的贬低之意,
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,
便慵懒地靠在另一边的沙发上。
尔豪与雪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,
恰巧陆振华也下楼了,
众人连忙上前跟他打招呼。
陆振华看到何书桓与杜飞,也笑着与他们寒暄问好,
正要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,
瞥见旁边坐姿随意的梦萍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
“梦萍,你也老大不小了,女孩子家要讲究坐有坐相,
你看看你这模样,像什么样子!”
梦萍往旁边挪了挪,拍了拍身旁的空位:
“爸,我早上没睡安稳,现在还困得厉害呢,您就别念叨我了,
家里不是还有个知书达理、规矩周全的如萍嘛,您就别盯着我了。”
陆振华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够呛,
不过碍于有客人在场,也不好过分斥责。
一旁的雪姨敏锐地察觉到陆振华的不满,
连忙上前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:“你这死丫头,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,
老爷子您别生气,我待会儿好好教训她。如萍,你好好招呼书桓他们,
我去厨房看看晚饭的准备情况。”
“爸,待会儿我打算去马场那边转转,您要不要一起去?”
陆振华没什么别的社交爱好,平日里常去的地方便是马场。
梦萍如今也是没话找话,
她与尔豪等人本就玩不到一块儿,
便想试着与这位便宜父亲多些交流。
人年纪大了总爱回忆过往,
别看陆振华刚才对梦萍一脸不满,
但在这个家里,除了雪姨,
他与梦萍说的话反倒算是最多的。
只是她存在感太低,雪姨等人都未曾察觉罢了。
“行啊,我也好些天没去马场了。哎!说到这,
我倒要说说你,好好一匹白马,你偏要给它取名叫大黑,
送你读了这么多年书,怎么取名字还不如我这个大老粗有章法?”
“爸,您是年纪大了,不懂我们年轻人追求的这种反差萌,
所以您自然理解不了我的用意呀。”
“净说些胡话,别以为我老了就好糊弄,”
再说你爸我有那么老吗?”
“噗嗤——”
“实在对不住,陆伯伯,我们绝非有意失礼,
实在是您与令爱的对话太过妙趣横生,叫我们实在没忍住。”
陆振华方才一门心思全扑在与梦萍的唇枪舌剑上,
早把家中待客的事抛到了脑后,
只得憋着气狠狠瞪了梦萍一眼,
别过脸去,不愿再看这个添乱的女儿。
尔豪与如萍皆是一脸惊愕,
没料到梦萍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,
和父亲相处得这般“剑拔弩张”,
心底又惊又疑,还掺着几分说不清的醋意。
这时雪姨端着咖啡上前,张口便是戏文里的熟稔奉承,
梦萍只觉浑身汗毛倒竖——这般谄媚的姿态,实在刺眼。
好歹也是何书桓的长辈,
况且他与尔豪还是称兄道弟的交情,
这般做派未免太失体面,
陆振华怎么就偏偏视而不见呢?
哦,是了,这位便宜老爹早被雪姨的甜言蜜语灌昏了头,
自然瞧不出她这做派上不了台面。
或许在他心里,雪琴本就不算真正的陆夫人,
不然以他那火爆性子,怎会对这些猫腻毫无察觉。
她这边念头还没转完,依萍已掀帘而入,
屋内的气氛瞬间冻住,连空气都似凝了霜。
陆振华不知何书桓等人与依萍相识,
忙不迭地要为双方引荐。
望着这复刻剧情的场面,梦萍暗觉好笑,
陆振华明明清楚依萍的倔脾气,
若想不闹笑话,为何不先带依萍去书房?
偏要留在这众人面前,简直是自讨没趣。
眼看着何书桓追着依萍匆匆离去,
雪姨又在一旁絮絮叨叨没个完,
梦萍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,
转身去找陆振华,说要去跑马散心。
陆家儿女打小就习马术,
梦萍骑得多了,也渐渐迷上这种驰骋的快意。
从前在清朝虽也骑过马,
但总有规矩束缚,从没有过这般无拘无束的畅快。
那头陆振华见梦萍放慢马速,
也策马跟上与她并驾齐驱,
接着便絮絮叨叨吐槽起对依萍的不满。
不过是些翻来覆去的老调子,
梦萍只当是耳旁风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。
“梦萍,你说为何依萍就不能学着听话些?”
“只因她有位性子软绵的母亲,‘母强子刚’这四个字,佩姨半分沾不上。
不过要是佩姨真跟我妈起了争执,爸,您会帮着谁?”
陆振华又被噎得说不出话,他也知梦萍说的是实情,
却还是恼羞成怒地瞪她一眼:“哼,你这丫头也没孝心,
下次别想让我陪你跑马了。”
说罢,陆振华便气冲冲地扬鞭疾驰而去,
梦萍却半点不担心——这个便宜父亲就是这性子,
过不了多久气就消了,绝不会真跟她置气。
这般安稳日子没过上几天,
她那个便宜母亲就从如萍口中得知依萍在大上海做歌女的事,
这等事雪琴自然要添油加醋捅到陆振华跟前。
梦萍刚回府,就被陆振华叫去,要她陪着去大上海。
这让梦萍满心疑惑,
她虽与陆振华的关系比原剧情融洽不少,
可自己如今这年纪,陪他去那种场合合适吗?
但她心里也想去凑凑热闹,
便应了下来,陪着陆振华一同去了大上海。
只是她与陆振华同往大上海的模样,
被认识她的人瞧了去。
她终究低估了杜月笙在上海的影响力,
在众人默认她与杜先生的关系下,
她陪着一位年长男士——还不是杜月笙本人,
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,飞快传遍了上海的十里洋场,
自然也传到了杜月笙耳中。
一时间,不少好事之徒都往大上海涌去,
而这一切风波的中心,梦萍却一无所知,
正陪着陆振华坐在大上海的卡座里看歌舞表演。
这时依萍还未登台,
忽然有个人走上前来招呼:“陆小姐,
真没想到今晚能在此见到您,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。
鄙人是大上海的老板,朋友们给面子,都称我一声秦五爷。”
“秦五爷客气了,劳烦您特意过来打招呼,是我们的荣幸。”
“哦?这位便是令尊?不知陆先生对我们大上海的招待还满意吗?”
秦五爷实则是看在杜月笙的面子上才特意过来,
也好奇陪在梦萍身边的男士身份,
生怕一个不慎就触怒了那位杜先生。
“秦五爷,你这大上海确实气派非凡,
只是不知你怎会认识我家梦萍?”
陆振华满脸惊愕,
没料到大上海的老板竟会亲自过来给女儿打招呼。
“爸,五爷日理万机,咱们别耽误他正事了,
这事我稍后再跟您细说。”
秦五爷一听便知梦萍没跟家人提及与杜月笙的渊源,
也不多问,客套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。
杜月笙得知此事后倒没动怒,
他早派人全天暗中护着梦萍,
若梦萍真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心思,
他定会第一时间知晓,
断不会从旁人嘴里听闻,
因此他也没去大上海寻梦萍的麻烦。
秦五爷走后,面对陆振华满是疑问的目光,
梦萍觉得今晚不宜再刺激他,
毕竟待会儿还要应对依萍的事。
“爸,您今晚是来寻依萍的,先办正事要紧,
等回了家我再一五一十跟您说,反正我也跑不了。”
陆振华还不知晓梦萍的胆子远比他想象的大,
便没再多问,默认了她的说法,
先专心处理依萍在大上海做歌女的事。
终于等到依萍登台献唱,
梦萍轻声道:“爸,依萍唱得真不错,
去年她考上了音乐学校,却因没钱没能去成。”
陆振华听了这话,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:“就你话多,
若不是她性子太过桀骜,只要态度软和些,
我怎会不给她念书的钱?”
梦萍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自我辩解,
也懒得再反驳——说多了,这个便宜父亲定会恼羞成怒,
她没必要此刻火上浇油。
依萍唱完歌,在何书桓的陪同下走了过来。
陆振华没说难听的话,
只让她别再在此处唱歌,承诺会出钱供她去音乐学校。
在梦萍看来,这倒是为依萍好,
及时止损去读书,本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若非她是主角光环加身,做歌女终究名声不好,
对日后的人生影响极大。
依萍自然不肯接受,
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拒绝了陆振华的好意,
父女俩又是不欢而散。
陆振华转头便斥责何书桓,怪他没拦着依萍。
何书桓自然不愿背这黑锅,
立刻开口辩解,
可这番话显然无法平息陆振华的怒火。
陆振华想着从根源解决问题,
直接去找秦五爷,要他别再留依萍唱歌。
陆家的这点家事,秦五爷早有耳闻,
但碍于梦萍与杜月笙的关系,
又见梦萍没开口表态,
便只是委婉地拒绝了,
称大上海尊重每位歌女的个人意愿。
陆振华无可奈何,只能悻悻离去,
梦萍也跟秦五爷告辞后一同离开。
可还没走出大门,就撞见一群纨绔子弟:
“哟!陆小姐,竟敢背着杜先生陪个老头子,
就不怕杜先生动怒吗?”
陆振华一听这话,立刻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梦萍。
“爸,这群人嘴巴不干净,咱们别理会,
回去我再跟您解释清楚。”
说罢便扶着陆振华往外走,根本不搭理那群人。
那群二世祖这才意识到闯了祸,
尤其是刚才出言嘲讽的那人,吓得脸色惨白:“陆小姐,我刚才是胡言乱语,
都是被人误导了,您大人有大量。”
他还想追上去赔罪,
杜月笙安排的人已及时出现拦住他们,
让梦萍和陆振华安然上车离去。
“回去,把这事儿一五一十说清楚!”
陆振华虽不常混迹社交圈,
但对上海上流圈子的人物也略知一二,
能让这么多人忌惮的“杜先生”,
除了杜月笙,再无第二人。
可他与杜月笙的差距实在悬殊,
别说梦萍,就连他自己,想攀附杜月笙都难如登天。
论容貌,自家女儿虽出众,却也算不上倾国倾城,
加之年纪尚轻,他实在想不通其中关节。
等父女俩回到陆家,
尔豪等人见陆振华面色阴沉,
都以为他是为依萍的事动怒,
雪琴在一旁暗自窃喜,其他人则都不敢出声。
“梦萍,随我去书房。”
就在众人想向梦萍打听情况时,陆振华已然开口。
到了书房,陆振华在太师椅上坐定,沉声道:“说吧。”
“爸,女儿身上有个秘方不慎泄露,
唯有杜月笙能护住我,也护住咱们陆家,
所以我与他商议合作,
等我明年满十八,就会成为他的第五位夫人。”
陆振华猛地站起身,指着她道:“你,你胆子竟这么大!
你年纪还小,即便他是杜月笙,你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!”
“爸,这上海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,
局势越乱,我就越危险,
除了他,没人能保我周全。”
“你不过是个学医的,哪来什么秘方,
竟能让你陷入这般险境?休要糊弄我!”
“是盘尼西林,父亲,我知道盘尼西林的完整配方。”
陆振华身为昔日将军,自然清楚盘尼西林的分量,
他呆愣着坐回椅子,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女儿。
“我从不知,我的女儿竟有这般本事,
看来是我们平日里忽略你了。
这事先别告诉你母亲,免得她添乱,
我们帮不上什么忙,你往后自己多加小心。”
说罢便挥挥手让她退下,
这事太过震撼,他还需好好消化。
可就在梦萍即将拉开书房门时,陆振华的声音传来:
“若有可能,爹只盼你能有个安稳幸福的家。”
梦萍听着这句饱含父爱的话,没有回应,
只是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,便转身离开。
她与陆振华的想法本就不同,
在他看来,女子寻个好人家,相夫教子安稳度日,便是最好归宿。
可在梦萍眼中,女子未必非要依附男人,
只要有能力过舒心日子,在这乱世中做点实事,
才是她真正想要的。
这些话她不会跟陆振华说,也懒得费口舌说服他们,
如今的她,早已不是这对便宜父母能掌控的了。
当然,若雪琴知道她与杜月笙的关系,说不定还会暗自高兴,
雪琴既在乎她,更看重尔豪的前程,
有了她这层助力,雪琴自然不会多言。
陆振华方才那番话,算是难得的父爱流露,
只是她早已不对此抱有期待。
就在何书桓与依萍等人陷入情感纠葛时,
梦萍在陆振华的有意遮掩下,与杜月笙往来愈发密切。
这天杜月笙告知她,盘尼西林已着手研制,
相信用不了多久,他们就能有自己的盘尼西林了。
但梦萍的野心,远不止于此。
“先生,如今国外局势亦是风雨飘摇,
经济大萧条后,德国对《凡尔赛和约》极为抵触,
法国担忧德国东山再起,正不断加强军事防御;
英国则想在欧洲大陆维持平衡,防止德国独大。
在亚洲,日本的扩张野心更是昭然若揭,
所以我断定,全球范围的战争很快就要爆发。”
“战乱年代,能获利的不只有军火,
药品和食物更是刚需,
因此盘尼西林不仅能供我们自用,还能出口海外,
先生,咱们为何不提前布局呢?”
杜月笙没料到梦萍的格局竟比他预想的还大,
心中既震撼又思绪万千。
这席话也让他怦然心动,找回了久违的热血。
要知道,如今的他早已历经风浪,心境沉稳如石,
可与梦萍的这番对话,却让他心潮澎湃,
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,让他指尖都微微颤抖。
人人都知杜月笙是上海的顶尖人物,
可这风光背后的凶险从未消失,尤其是近些年,
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——自己确实老了。
他必须为将来做打算了,
国民党对他的财产虎视眈眈,每年都从他这里攫取利益,胃口越来越大,
他即便再有钱,也敌不过军队,
所以梦萍的提议,给了他新的启发。
压下心中激动,他开始与梦萍商议后续计划,
将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,不再是对待下属或附庸的态度,
这一刻,他已为两人规划好了后路。
梦萍为他分析了国民党与共产党的优劣,
也剖析了他如今的处境,
劝他暗中转移财产,安排万墨林的子嗣去香港拓展势力,
这样日后到了香港也能快速站稳脚跟。
对于这个提议,杜月笙还有些犹豫,
如今他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,稍有异动就会引人注意。
但想到后续计划,只要谋划周密,应当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。
之后,杜月笙告知梦萍,后天有场慈善晚宴,
要她陪同出席,
上流社会举办这类晚宴本是常事,
只是这次捐款是给军队的,他必须到场撑场面。
梦萍其实并不想去,
这类捐款能真正落到士兵手中的不足一成,
至于购置军火的款项,克扣得更厉害,
国民党内部的腐败早已烂到了根子里,她实在不愿把钱喂给这群蛀虫。
等她回到家,就发现家里又乱作一团,
原来是可云的事情败露了,
陆振华要尔豪承担责任,
雪琴自然不乐意,尔豪也百般推脱,
他如今正与方瑜情深意笃,怎愿再与可云牵扯。
没成想梦萍刚进门,雪琴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拉着她:“梦萍,你快跟你爸说说,
让尔豪娶个下人的女儿,这像话吗?
当初那个小贱人勾引你哥,我好心打发他们走已是仁至义尽,
如今还敢撺掇老爷子,要我儿子娶个疯子,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?
老爷子,您可别被蒙骗了!
那个可云哪配得上尔豪?传出去,尔豪还怎么在社交圈立足?”
一旁的如萍则忙着和稀泥,
她既不希望可云做自己的嫂子,
可尔豪有错在先,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不顾,
这与她自居的“善良”相悖。
所以她两边都想顾着,既不让爸爸逼尔豪娶可云,
也不许尔豪对可云撒手不管,
总之先把可云的病治好,其他的日后再议。
“爸,您别一厢情愿了,让尔豪娶可云根本不现实。”
“怎么?我的话不管用了?”陆振华脸色一沉。
“爸,李副官一家从没求着您让可云嫁进来吧?
他们最盼的,是可云能健健康康的,
再说有我妈在,他们也不敢放心让可云嫁进来。”
“你这死丫头会不会说话?嘴巴这么刻薄!
我是你妈,有你这么说亲妈的吗?”
“妈,我们都知道您是为尔豪好,
这事归根结底,是尔豪自己见色起意惹的麻烦。
爸,您也别再对李副官一家心怀愧疚了,
多给些钱帮可云治病就行了,
李副官一家都是明事理的人,不会怨您的。”
梦萍的话虽不好听,却句句在理,
即便尔豪听出她在嘲讽自己,也不敢反驳。
“爸,别让我娶可云,我会好好补偿李副官一家的。
而且我已有心上人,可云嫁给我也不会幸福。”
“是啊爸,尔豪已经知道错了,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,
至于可云一家,我们定会好好补偿,
他们未必就想让可云嫁给哥哥,别让大家都难堪。”
梦萍见事情差不多有了眉目,也懒得再多说,
反正最后陆振华多半会松口,
从原剧情就能看出,他虽自称一家之主,
说的话却没多少分量,
就像如萍非要嫁何书桓,他再不满,
最后不还是同意举办订婚仪式。
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没成想陆振华晚上又让她去书房。
“梦萍,你说爸爸是不是真的老了,说话没人听了?
不然你们怎么都不听话呢?”
梦萍也没心思安慰他——他这个父亲确实做得不称职。
“爸,您老了是事实,
而这一切,都是您自己造成的,
家里的事您向来不管不问,
一天到晚不是跑马就是看报,
从没真正关心过我们这些子女。”
“怎么没关心?你们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我负责?
难道要我天天跟在你们身后嘘寒问暖才算关心?
再说尔豪的工作,不也是我花钱安排的?”
“爸,您要是这么想,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,我回去睡觉。”
看他这般嘴硬,梦萍也懒得再争辩,多说无益。
“站住!陪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?
真是个不孝女,还不如你姐姐如萍贴心。”
“爸,既然我不如如萍贴心,您为何不找她陪您?
我的性子您清楚,向来实话实说。
您不爱听,我也没办法。”
“坐下吧。”
陆振华也习惯了梦萍的直来直去,
换成依萍,这会儿怕是已经吵起来了。
如萍的性子他也明白,这个家里想听句真话,
也就只能找梦萍。
他也气自己这是自讨苦吃,可跟梦萍说话,
他总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,平复心绪。
“爸,要不我跟杜先生提一句,给您找份差事?
这样您也不会闲着胡思乱想了。”
陆振华还没理清思绪,没料到梦萍突然抛出这么个提议,
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他身子比念头还快,下意识就把书桌前码得齐整的报纸扬了过去:
“你这死丫头片子!你爹都半截身子入土了,还撺掇我出去谋活,这就是你的孝心?”
梦萍弯腰拾起地上的报纸,轻轻拍掉灰渍放回桌角:“爸,看您说的,
我这不是瞧您闷得发慌,在这儿钻牛角尖嘛!”
“哼,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!老子还得出去卖力气?
你爹我这把老骨头,出去找营生,不是平白让旁人戳脊梁骨?
哎!就不会说几句软话哄哄你爹?”
“爸,我跟您开个玩笑罢了!
实在不愿动,我陪您去大学里逛逛,多出去透透气,
接触些新鲜玩意儿打发时光,总比闷在家里养老有意思。”
“不成不成,我这岁数往大学里凑,不是让人笑掉大牙?
再说你们年轻人的热闹,哪适合我这老古董,
我才不跟着瞎掺和。”
“爸,这话可就偏颇了,我跟您说……”
“住嘴!现在爹不想理你,赶紧回屋睡觉去!
我懒得搭理你,快滚出去!”
梦萍一听就懂,自己这又是成功岔开话头脱身了,
当即眉开眼笑地退出了书房,
可她刚走,陆振华就回过味来,不由得叹口气——
又被这鬼丫头给绕进去了。
梦萍刚踏到房门口,就见如萍在那儿立着,
她立刻敛了笑意,推门让她进来。
“有事?”
“梦萍,你跟爸爸近来好像亲近多了。”
“是又怎样?你整日跟着杜飞他们在外头晃,家都快忘了,
爸爸自然就跟我相处的时间多。”
听见梦萍把自己和杜飞绑在一块儿,如萍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团:
“你别乱讲,我和杜飞只是朋友,我喜欢的是……”
“杜飞心悦你,为你鞍前马后,这些我都听说了,
你若不喜欢,为何不干脆利落拒了,反倒越走越近?
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的心思。”
“你不懂,感情的事勉强不来,
我对杜飞只有朋友情分,从无儿女私情,这话我也跟他说过,
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。”
“行了,你的情情爱爱我不管,要是眼红我跟爸爸关系好,
就匀点陪旁人的功夫多陪陪爸,比啥都强,
我又不会跟你抢。还有事吗?没事就出去,我要歇了。”
“梦萍,你这是什么态度?我们是亲姐妹啊,用得着这样吗?”
哼,这时候才跟我说姐妹情深?打小你就没把心思放我身上,
要么黏着尔豪疯玩,要么围着爹妈转,专捡好听的话说,
那时候怎么没想过跟我培养姐妹情?
你今儿特意来找我,不就是慌了神,怕自己不再是爸爸的心头肉,才来探我的底?
“不、不是你想的那样!我从来没这么想过,你怎么能这么说我……我……”
“够了,不管你心里怎么盘算,做出来的就是这副样子。
我没闲心陪你演姐妹和睦,出去,我累了。”
见梦萍油盐不进的模样,如萍便知今日再谈不下去,
也不再多言,转身走了。
到了赴宴那日,梦萍打扮得像尊精致的瓷瓶,
陪着杜月笙与各路宾客谈笑风生,偶尔用少女独有的娇憨语气说些熨帖话,
等杜月笙与人谈正事,她便识趣地退到一旁,给他们留足空间。
本以为凭如今的身份,该没人敢来招惹,
没承想刚离了杜月笙身边,就被一伙人拦了去路。
领头的是个衣着时髦、模样俏艳的女人,身边簇拥着几个男男女女,
她抬着下巴,用轻蔑的眼神把梦萍从头到脚扫了一遍:
“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勾住了杜先生,原来只是个毛丫头。
哼,听说你爹是个逃兵,娘更是个姨太太,
就这出身能攀上杜先生,看来你年纪不大,手段倒挺厉害。”
周围立刻有人跟着起哄:
“就是说啊,这身份还敢瞧不上咱们新青年,
真不知道她的底气哪儿来的。”
“不过是仗着杜先生给她撑腰,狐假虎威罢了!”
尖酸的附和刚落,梦萍忽然低笑出声,她抬手理了理月白旗袍的领口,目光扫过眼前这群衣着光鲜却面目可憎的人,语气平淡却藏着锋芒:“狐假虎威?至少我这‘威’,是自己挣来的。上月租界枪战,救了巡捕房三十多号人的盘尼西林,正是我亲手配制。不知各位的‘体面’,是靠祖宗留下的家业,还是靠在这种场合搬弄是非得来的?”
领头女人脸色骤白,她只知梦萍靠杜月笙上位,却不知她有这等本事。盘尼西林如今在上海贵过黄金,上月巡捕房的事早传遍上流圈子,只是没人把那神秘配药人与眼前姑娘联系起来。
“你、你胡说!那配药人明明是留洋回来的老大夫!”女人强撑着反驳。
“哦?”梦萍挑眉,从手袋里摸出个小巧银药盒,打开递到她跟前,“这是我独家改良的配方试纸,遇真盘尼西林会呈淡紫,市面上的假货只能变粉红。要不要现在陪你去医院,当着秦五爷的面验验?毕竟上月的药,还是秦五爷亲自派人来取的。”
一提秦五爷,女人气焰立刻矮了半截。大上海舞厅的秦五爷黑白两道都给面子,连她父亲见了都要客客气气。
“怎么回事?”沉稳男声从身后传来,杜月笙不知何时已结束谈话,他自然地揽住梦萍的腰,目光扫过那群人时带着慑人气势,“我的人,你们也敢动?”
领头女人的父亲赶紧从人群里挤出来,对着杜月笙拱手赔笑:“杜先生恕罪,小女不懂事,冲撞了陆小姐,我这就带她赔罪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梦萍抢先开口,“只是下次管好令千金的嘴,别把‘姨太太’‘逃兵’挂在嘴边。我父亲当年在东北抗击日寇时,某些人怕是还在租界里当缩头乌龟呢。”
陆振华虽弃家逃难,可他曾是东北军将领的身份,在老一辈里仍有分量。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响起几声低笑,那女人脸涨得通红,被父亲拽着狼狈离场。
等人走净,杜月笙捏了捏梦萍的脸:“倒越发泼辣了。”
“还不是学您的。”梦萍仰头冲他笑,“您教我的,遇强则强,总不能白受委屈。”
杜月笙失笑,刚要开口,万墨林快步走来低声道:“先生,南京来的人找您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杜月笙脸色微沉,对梦萍道:“你在这儿等我,别乱跑。”
梦萍点头,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提示:“宿主,检测到南京方面意图,他们想强制收购盘尼西林配方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梦萍不动声色端起桌上香槟,“杜月笙不会让他们得逞。”
果然没过多久,争执声就传了过来。南京代表态度强硬,声称配方该“由国家统一管控”,实则想据为己有。杜月笙以“配方是陆小姐私产,我无权干涉”推脱,双方闹得很不愉快。
“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。”梦萍听完万墨林转述,冷笑道,“真当有枪有炮就能横行无忌?”
“小姐,您得当心,南京方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。”万墨林满脸担忧。
“放心。”梦萍放下酒杯,“我早有准备。明天你让人把改良后的配方样本送到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,就说我愿以成本价为他们供药。有这层关系在,南京方面再动手就得掂量掂量。”
杜月笙刚好回来,听见这话眼中闪过赞许:“你倒考虑得周全。”
“还是先生给我的底气。”梦萍上前挽住他的手臂,“不过咱们得加快速度,香港的生产线必须尽快启动,万一上海待不下去,也好有退路。”
杜月笙点头,他早安排万墨林的儿子在香港筹备,只是没料到南京方面动作这么快。“宴会结束后我让人送你回去,最近别单独出门。”
回到陆家已是深夜,客厅里却还亮着灯。陆振华坐在沙发上抽烟,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。
“爸,您怎么还没睡?”梦萍有些意外。
陆振华抬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她:“今天宴会的事,我听说了。”
梦萍心里一紧,以为他要责备,没承想陆振华却叹口气:“你做得对,陆家的人,不该任人欺辱。”
“爸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跟杜月笙走近是为了什么。”陆振华掐灭烟头,“盘尼西林的事我在东北就听过,那是能救命的宝贝。你能掌握这门手艺,是你的能耐。只是南京方面不好惹,你得多加小心。”
梦萍没料到他会说这些,一时有些动容:“您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陆振华起身从书房拿出个铁盒递给她,“这里面是我当年在东北的老部下联络名册,如今虽散在各处,但大多还有些能量。万一有事,或许能帮上忙。”
梦萍接过铁盒,入手沉甸甸的。这是陆振华第一次真正把她当家人,而非可有可无的女儿。“谢谢爸。”
“你是我陆振华的女儿,谢什么。”陆振华转身往楼上走,到楼梯口忽然停下,“要是杜月笙敢欺负你,爸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,也给你讨回公道。”
梦萍望着他的背影,眼眶微微发热。这个便宜爹,终究还有几分血性。
接下来几天,南京方面果然没再找麻烦,想来是顾忌着八路军的关系。梦萍趁机加快医院的工作,同时催着香港生产线的进度。她清楚,平静只是暂时的,日军的铁蹄很快就要踏来了。
这天她刚下班回家,就看见如萍和杜飞在客厅里争执。
“书桓是真心对依萍好,你就别再执着了!”杜飞急得高声嚷嚷。
“我没有执着!”如萍红着眼反驳,“我只是觉得依萍配不上书桓,她在大上海做歌女,名声多难听……”
“名声难听又怎样?”梦萍推门进来,“依萍靠自己本事挣钱养家,比某些只会依附旁人的人强百倍。”
“梦萍!你怎么也帮着依萍说话?”如萍又气又委屈。
“我不是帮她,是帮理。”梦萍换了鞋走到沙发旁,“你总说依萍名声差,可你想过吗?她若不是被爸断了生活费,佩姨又常年病着,何必抛头露面?”
“那也是她自己倔!只要她好好跟爸认错,爸怎么会不给钱?”如萍不服气。
“认错?认什么错?认她不该生在陆家,不该有个软弱的妈?”梦萍冷笑,“如萍,你就是被护得太好了,根本不懂人间疾苦。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?”
杜飞在一旁连连点头:“梦萍说得对!如萍,你真该改改想法了。”
如萍被说得哑口无言,哭着跑回了房间。杜飞看向梦萍,满脸敬佩:“梦萍,你比如萍清醒多了。”
“我只是见过太多苦罢了。”梦萍淡淡道,“对了,何书桓最近是不是常去大上海?”
“是啊,他现在天天陪着依萍。”杜飞点头,“不过我总觉得书桓对如萍还有旧情,上次如萍生病,他还特意买花来看她。”
梦萍皱起眉,何书桓这种摇摆不定的性子,迟早要出事。她想起原著里如萍因他跳河的情节,心里多了几分不忍。虽说不喜欢如萍的虚伪,却也不愿看她落得那般下场。
“杜飞,”梦萍看向他,“你是真心喜欢如萍吗?”
杜飞一愣,脸瞬间红了:“我……我是真心的,为她做什么都愿意。”
“那你就别再围着何书桓和依萍转了。”梦萍道,“如萍现在最需要人陪,让她知道除了何书桓,还有人真心对她好。”
杜飞眼睛一亮:“你说得对!我这就去给如萍买她最爱的冰糖葫芦!”
望着杜飞跑出去的背影,梦萍叹了口气。她能做的只有这些,如萍能不能醒悟,全看她自己。
没过几天,医院接到通知,一批华北来的伤兵急需救治。梦萍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,这些抗击日军的战士伤口大多化脓,急需盘尼西林救命。
“药不够了!”护士慌张跑来,“剩下的量,顶多够三个病人用。”
梦萍心里一沉,香港的第一批药还没到,南京方面又不肯支援。正着急时,杜月笙带着万墨林突然出现在医院。
“我让人从国外调了一批过来,先应急。”杜月笙递给她一个箱子,“后续的药,香港那边已经发货了。”
“太谢谢你了!”梦萍激动地说。
“我说过,会护你周全。”杜月笙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,心疼地说,“你都两天没合眼了,先去歇会儿。”
“不行,我得看着这些战士脱离危险。”梦萍摇头,转身又进了手术室。
杜月笙没再劝,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手术室门口,静静等着。万墨林看着这一幕,低声道:“先生,您对陆小姐是动了真心了。”
杜月笙没有否认,目光始终落在手术室门上:“这丫头,值得。”
手术一直做到第二天清晨,梦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时,看见的是杜月笙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模样。他身上盖着件薄外套,眉头微蹙,像是在担心什么。
梦萍轻手轻脚走过去,想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,杜月笙却突然睁开了眼。“结束了?”
“嗯,大部分病人都脱离危险了。”梦萍点头,“你怎么不回去休息?”
“我担心你。”杜月笙起身,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走吧,带你去吃点东西。”
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里,梦萍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,杜月笙坐在对面,耐心地给她盛粥。
“先生,”梦萍突然停了筷子,“要是有一天,上海待不下去了,你会走吗?”
杜月笙放下粥碗,认真地看着她:“你去哪,我就去哪。”
梦萍心里一暖,刚要说话,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。“不好,是日军空袭!”
杜月笙立刻拉着她往外跑:“快回医院,那里有防空洞!”
街上瞬间乱作一团,人们四处奔逃,日军的飞机在头顶盘旋,投下的炸弹在远处炸开,火光染红了半边天。梦萍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脏狂跳不止。战争,终究还是来了。
“别害怕,有我在。”杜月笙紧紧攥着她的手,将她护在身后。
就在这时,梦萍看见一个小女孩摔在马路中间,一架日军飞机正朝这边俯冲。她根本来不及多想,挣开杜月笙的手就冲了过去,抱着小女孩往路边一滚。
不远处的炸弹轰然炸裂,强劲的气浪瞬间将两人掀翻在地。
梦萍死死护住怀中女童的头颅,飞溅的碎石却狠狠划开她的后背,灼痛感顺着肌理蔓延开来。
“梦萍!”杜月笙飞奔而至,将她与女童一同抱起,“你伤着没有?撑得住吗?”
“我撑得住。”梦萍牙关紧咬,“快送孩子去医院。”
抵达医院时,护士立刻围拢过来处理伤口。
女童的父母匆匆赶来,对着梦萍不住地躬身道谢。
“陆小姐,您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。”孩子母亲抹着泪说道。
梦萍只是淡淡一笑,并未言语。
她望着窗外愈发浓重的硝烟,在心底立下重誓,要用手中的医术做乱世里的救命灯。
空袭的轰鸣消散后,陆振华与雪姨火急火燎地赶到病房。
瞧见梦萍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,陆振华气得吹胡子瞪眼:“你这丫头愈发胆大妄为!不知道战火里刀剑无眼吗?”
“爸,我真没事。”梦萍轻声安抚,“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。”
雪姨的眼眶也红了,虽说平日里对她向来疏淡,可血脉相连终究是事实。
“往后绝不准再这样逞能!你要是有个好歹,我可怎么活得下去!”
望着父母焦灼的神情,梦萍的心底淌过一阵暖流。
这个家纵有千般矛盾,危难临头时终究是彼此的依靠。
“对了爸,”梦萍忽然眸光一动,“您当年的那些老部下,可有在军中任职的?”
“西南那边倒有几个带兵的。”陆振华点头,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“我想和他们联络。”梦萍语气坚定,“我能提供前线急需的盘尼西林,条件是他们必须全力抗击日寇。”
陆振华眼睛瞬间亮如星火:“好!爸全力支持你!这才是我陆振华的女儿!”
此后的日子里,梦萍愈发忙碌得脚不沾地。
她一边在医院里救治伤员,一边联络父亲的旧部调配药品。
杜月笙则动用所有人脉势力,为她搭建起安全的运输通道与保障网。
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,成了上海抗战后方一对特殊的战友。
这日,一封来自香港的电报送到梦萍手中,寥寥数字:“药品已至,速来接洽。”
她立刻找到杜月笙商议,决心亲自赴港安排药品转运。
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杜月笙语气不容置喙,“香港鱼龙混杂,你一个人我不放心。”
“可上海这边的事离不开你。”梦萍面露迟疑。
“有万墨林坐镇没问题。”杜月笙一拍桌案,“咱们明天就动身。”
启程前夜,梦萍回了趟陆家,向父母辞行。
“爸,妈,我要去香港一趟,约莫半个月就能回来。”
“香港如今也不太平,你凡事都要多加小心。”陆振华递过一把手枪,沉声道,“这玩意儿你带着,关键时候能保命。”
雪姨则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她手里:“这里面是金条和美元,别在外头受委屈。”
梦萍一一收下,鼻尖微微发酸:“你们放心,我一定照顾好自己。”
如萍也走上前来,手里攥着一方绣着寒梅的手帕:“这个给你擦汗用。梦萍,以前是我糊涂,总跟你置气……你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
望着她眼底的真诚,梦萍释然一笑:“我会的。你在家好好的,替我多照看爸妈。”
次日清晨,梦萍与杜月笙登上了开往香港的轮船。
站在甲板上望着上海的轮廓渐渐模糊,梦萍心中感慨万千。
她从最初只想在烽火中苟活的穿越者,蜕变成如今肩扛责任的医者,这一切都离不开身边人的扶持与自身的坚守。
“在想什么?”杜月笙走到她身旁,递来一杯红酒。
“在想抗战胜利后的太平日子。”梦萍接过酒杯望向远方,“到那时,我要在上海建一座最像样的医院,专门收治受伤的百姓和战士。”
“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。”杜月笙轻轻揽住她的肩,“谁敢动你,就是跟我杜月笙作对。”
梦萍安心地靠在他怀中,感受着掌心的温度,脸上绽开一抹浅笑。
她深知前路定然布满荆棘,但只要有杜月笙的陪伴、陆家的支持,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战友,就一定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年代,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行医之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