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蹲在小区花坛边猛嘬了一口烟，烟头在暮色里忽明忽暗。手机屏幕亮着，亲家刚发来的消息像块烧红的烙铁："彩礼二十八万八，图个吉利。"他盯着那个数字，后槽牙咬得发酸——这哪是图吉利，分明是扒皮抽筋呐！
对面楼突然传来摔碗的脆响，接着是女人带着哭腔的嚷嚷："当初要不是你们家死要彩礼，我弟至于现在还在打光棍？"老张苦笑着掸了掸烟灰，这场景他太熟了。上周隔壁单元的老李头刚给儿子凑齐彩礼，转头就住进了医院，说是血压飙到了180。街坊们私下都嘀咕："这不是娶媳妇，是请尊菩萨回家供着。"
媒人王婶曾经眉飞色舞地跟老张比划："现在行情就这样！西头赵家闺女出嫁，陪了辆二十万的车，男方还得再掏三十万彩礼。"当时老伴在厨房剁排骨的动静突然停了，菜刀在砧板上"当"地一声，震得老张心尖发颤。他们家攒了半辈子的积蓄，满打满算也就够个彩礼零头。
茶楼里烟雾缭绕，几个老哥们正在掰扯这事。修车的老陈把茶杯往桌上一顿："我闺女出嫁那会儿，亲家主动说彩礼留给小两口当启动资金，我们还陪了全套家电。"他拇指蹭着茶杯沿儿转圈，"现在小两口开修车铺，日子红火着呢！"这话像根刺扎进老张心里，他想起亲家那边提彩礼时的嘴脸——活像菜市场里掂量死鱼够不够秤。
儿子小张最近总半夜在阳台打电话，有回老张起夜听见半句："......爸就那点退休金......"月光下小伙子的背影佝偻得像只虾米。第二天早饭时，老伴把煎糊的鸡蛋翻来覆去地戳，突然没头没尾冒出一句："东门老刘家媳妇，陪嫁带了套学区房。"油锅里滋啦作响的荷包蛋突然炸开，烫得老张一哆嗦。
民政局的小周说过个新鲜事：上个月有对小夫妻来离婚，结婚证还没捂热乎。姑娘哭哭啼啼说婆家答应给二十万彩礼，结果婚礼当天才给了张欠条。老张听着直摇头，这哪是结亲家，分明是签对赌协议。现在村里都时兴彩礼贷，听说有的后生结婚背的债，比房贷款还多。
亲家那边又来电话了，说二十八万八是底线，还特意强调："我们培养闺女读到研究生，光学费就花了这个数！"老张攥着手机的手直冒汗，心想这账算得真精，敢情嫁闺女是搞投资回本？他瞥见茶几玻璃下压着的全家福，儿子搂着姑娘笑出一口白牙，照片角落还粘着去年中秋的月饼渣。
棋牌室里烟雾呛人，牌友老马边搓麻将边叹气："我连襟家娶媳妇，亲家开口要五十万，结果陪嫁就两床被子。"他"啪"地打出张幺鸡，"现在小两口天天为彩礼债吵架，那被子都快撕成八瓣了！"众人哄笑中，老张摸到张红中，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牌面，突然想起儿子女朋友手腕上那只翡翠镯子——据说是祖传的老坑玻璃种。
亲家母朋友圈昨天更新了九宫格，照片里她儿子正站在新买的宝马前比剪刀手。配文写着："儿子懂事，知道心疼父母。"老张盯着那条动态直到手机自动锁屏，黑屏上倒映出自己花白的鬓角。他想起前天路过金店，看见橱窗里"三金"价签上那一串零，当时太阳穴突突直跳，活像有把电钻在往里打孔。
小区公告栏贴着张褪色的婚介广告，上面用红笔圈着行小字："诚意相亲，彩礼面议。"老张用指甲在"面议"两个字上划了道痕，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咳嗽。居委会吴主任正抱着保温杯看他："老哥，现在讲究的人家都流行'双向奔赴'，彩礼陪嫁明码标价反倒踏实。"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两根歪歪扭扭的老秤杆。
儿子昨晚带回盒包装精美的茶叶，说是姑娘父亲爱喝。老张泡开发现是最普通的茉莉花，茶汤里飘着几根粗梗。他对着灯光看茶叶在杯里沉浮，突然明白过来——这婚姻就像泡茶，水温不够，再好的茶叶也泡不出味。真正的好亲家，谁会拿闺女当明前龙井卖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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